2017年,从事社区全科医学的第九个年头,我次接触到全科医学的分支——安宁疗护。安宁疗护,为疾病终末期患者减轻身体、心理的痛苦,帮助他们有尊严的离世。次明白医学生誓词中的“竭我之所能,助健康之完美”所包含的另一层意义。被西西里·桑德斯女士的“你重要,因为你是你;你重要,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。”所感动,被她的“我们要关心生命的质量亦如关心生命的长度”所折服。全科医生,作为居民健康的守门人,我们应当守住居民全生命周期的健康,包括生命的最后一程。
经过一年余的筹备学习,2018年9月,在时任中心主任张静的带领下,我们开设了浙江省社区安宁疗护病房。作为社区居民健康守门人的我,站到了居民健康的最后一站,成了“摆渡人”——安宁疗护医生。一群年轻的全科医生,一群年轻的护士,组建了一支年轻的安宁疗护医护团队,带着用生命感动生命,带着对未来的希冀投入工作。但是,迎面而来的困难就是对于死亡的恐惧。工作近十年,从未碰触过死亡的我,首先需要征服的难题便是如何克服直面死亡带来的恐惧,如何独立面对临终患者的离世,如何面对哀伤的家属。
我清楚地记得个由我送走的老太太,确切地讲,我并没有送她。那是一个肺癌晚期的老人,在她离开前的那个晚上,保姆阿姨来敲了3次值班室的门,在第三次处理完老人的疼痛与不适后,阿姨再也没有来敲过门。第二天早上,护士匆匆跑进值班室,她惊慌地说着老太太的家属都来了,老太太已经走了。我怔怔地呆在那里,有面对死亡的不安,也有因家属比我先知道死亡消息的不安。忐忑地跑到病房时,殡葬服务的人已经把老太太抬到了平车上,准备离开。尴尬、惶恐、不安在见到家属的那一刻变成了感动,家属不但没有责备,反而和我们不断道谢,保姆阿姨说老人在睡梦中安静地走了,因为觉得我们太累了,就想让我们多休息一下,也因为她觉得年轻的我们在老人身后事上也帮不上忙,便直接联系了家属。我和护士在一脸震惊中送走了这一家人,唯一所记得做的事情就是在电梯口给老人鞠了一躬,和家属道了句珍重。因为没有经验,次面对死亡是突然的,突然到家属已经做完了所有事,而我们则成了旁观者。但那依然是宝贵的次,我见证了临终前患者会出现张口呼吸,临终前患者会排尽大小便,这些在以后的工作中不断得到印证,成了我为患者家属开展临终指导的重要经验。慢慢地,在安宁疗护实践中我战胜了死亡恐惧,积累了经验,开始真正认识安宁疗护,它不仅仅是帮助别人,同时也治愈了角落里的那个自己。
在安宁疗护工作中我经常会碰到患者对于死亡的提问,“医生,我什么时候会死,我想要快点死去”这些问题太难,我所给出的答案或许也并不是患者真正想要的答案。记得两年前,我们接收了一个肝癌晚期的老爷子,来的时候,老爷子倔强地拒绝任何治疗,也不愿意和我们交流,唯一会说的就是“给我打一针,让我快点死掉”。某一天中午,他的儿子找到值班的我,告诉我老爷子又说肚子胀,而且肛门口貌似有东西长出来了,问我会不会是肿瘤转移?我也不确定,但因为是肛周,所以我决定给他做一个直肠指检。结果发现是老爷子的大便,干结得堵在那里。一顿操作缓解了老爷子身体上的不适,也打开了老爷子的心扉,他开始愿意和我交流,告诉我不适的症状。我告诉他,我不能决定他什么时候死,但是可以帮助他在剩下的日子里减轻痛苦,他竟然同意了让我为他进行镇痛治疗。疼痛控制后的一天,在家人和我的见证下他给儿子写下了遗言。那一天,我被自己感动了,因为常规的检查,附带解决了老爷子的大便问题,竟然就帮助他打开了心扉。也是那一天,我再次肯定了自己的选择。
随着老龄化社会的不断加快,国家对于安宁疗护的重视程度不断增加,从《安宁疗护实践指南》的发布,到安宁疗护试点工作的不断推进,直至第三批安宁疗护试点工作的展开,社区安宁疗护服务成为安宁疗护服务的重要形式。全科医生将成为社区安宁疗护的主力军,真正实现了对社区居民全生命周期的健康守护。